2016年6月5日星期日

hia be gu ho 骑马拄杖

我们住在雅莫橡胶园时,在最后的四五年,家里只剩下父母亲两个成人,如果父亲要押橡胶烟花片下关丹镇售卖,偶尔会携带我和二弟同行,母亲和妹妹就要留守在家里。我们在街场过夜,街场是侨胞们对市镇的俗称。我们在新发興咖啡店过夜,那是我婴儿时因多病而认的义母经营的,义父已经过世,由义母独撑着。当时侨胞经营的咖啡店都是楼下店面卖各种冷热饮料糕饼;有些兼卖煮炒;有些还加建烘炉,烘焙面包饼饵蛋糕,既供自家售卖,还可以批发给其他店家;二楼是客栈,上等客付高价住客房,我们是普通客,就在大厅睡布床。

同乡中医师孙换南也租住一个房间,作为他的医寓,为病人看病;当时中医师大都寄寓在中药材店行医,但是,关丹只有一家海南人经营的惠宁药材店,已经由史信轩中医师驻扎,所以孙医师只好住在客栈行医。当时很多中医师都是如此,和其他各行业的江湖客混在一起。

当时中国社会对文章道德都令人敬仰的读书人,都是字而不名:孙换南医师字人俊,大家都称他孙人俊医师,我叫他“人俊伯爹”。他是父亲一生中关系最密切的三个乡亲中之一,其余两个是南文岭的潘先纪和嘉积岭的吴清平,可能他们是小时候仅有的不欺凌不歧视父亲的三个玩伴吧。

夜晚孙医师休息后,就和父亲在大厅闲聊,我和二弟似懂非懂地旁听,他们讲的都是家乡的人情世故,在谈话中他们常常提到hia be gu ho这个词,比如说某某人是hia be gu ho,我听懂hiabe是骑马,guho是拄杖,但是,骑马拄杖是什么意思就完全不懂。我这一生都生活在其他方言社会:闽南方言、广府方言、甚至于福州方言、兴化方言,但是,和知识分子打交道,主要还是讲华语,所以不再听到海南方言的“骑马拄杖”这句话。;我既不懂它的释义,当然也不会在谈话中用它。

上网找答案:解释是“骑马拄杖是黎族歇后语————稳阵”,“稳阵”是广府话,意思是牢固,是褒义词。

人俊伯爹曾经教导父亲医治婴儿惊风的灸法:三妹在婴儿期曾经患上急惊风,父亲就用这套灸法医好她:当时母亲准备好用花生油点燃灯芯的油灯,父亲用灯芯点火在三妹的各有关穴位点灸,之后,三妹清醒过来了。在那人烟稀少的穷乡僻壤,幸亏这套点穴法救了三妹。

我下关丹上学时,孙医师已经回唐山定居。他买了一本《柳公权玄秘塔》碑帖托人带给我,他对书法一定很有心得,他送碑帖给,显然对我寄以厚望,希望我在书法方面能有成就!很不幸,我虽然拥有名帖,但没有师长指导,没有同好切磋,自己又不用功,尽管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,也在学校耗了七年半,却与书法无缘,实在愧对人俊伯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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